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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 绷带下的恶魔

07 绷带下的恶魔

夜色寂静,山地上格外空旷,并非没有起伏,而是缺少生机。夜晚并不黑暗,反而像是白天一样明亮,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,一方面不会再有赶路看不清路而发生危险的可能性,另一方面却也消灭了趁夜色遁形的这种想法。

摸着以前的废墟藏身,脚步踩踏在腐朽地面上的声音在空旷的旧城回响,哒哒的就像敲响的木邦子。空荡荡、寂静、自然、荒凉,这些词都可以用来形容,却都无法完美表达这种感觉。

这里远离村庄,似乎也没有害虫的威胁,卡尔和希律两个人正处于一处险壁,摸着钉在墙上的铁锥,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板桥缓慢前进着,过了这边就到了卡尔熟悉的地方了,卡尔和希律自建的房子就再在那片旧城。

说起来这里还是卡尔刚到的时候登上山的路,那时候没想到直接绕过了村庄,翻了个山地。说起来遇到了希律也算是一段好的回忆了。

“卡尔,我们要到哪儿去?”希律像个跟屁虫一样黏在卡尔后面,拉着卡尔的胳膊问。

“回到我们的家。”卡尔回答:“小律你别跟丢了哦。”

“我会紧紧抓住的!”希律笑着双手举起表示高兴,她一松手刚好一阵风卷了过来,整个人在空中狠狠地偏了一下,然后赶忙抓住了卡尔的手臂。

卡尔也是一脸差点吓死的表情,用颤抖的声音说:“小心点啊……”

“小律,我会带你去那儿的。”不知过了多久,卡尔突然仰起头看了看天空,一时间不知他到底想起了什么:“而且,我也要去那里……”

在他们的头顶高悬着的是如平面太阳一般的幻想黄金国,那个只会发光,却不会发热的假象。曾经让所有人着魔,却又将毁灭所有接近它的人的,如同地狱里的天使的存在。

卡尔想回去,他至今数不清希律多少次地看向天空,看向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城池,她究竟说过多少次想要去那里?卡尔已经不想去数了。希律有自己的小愿望,有自己的小脾气,但不管多少次、什么时候,当问到她最大的愿望时,她总会说:“想到幻想黄金国去。”

卡尔隐约可以感觉到,希律的脑海里真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她,无论那是她自己的心声还是什么,但是卡尔再也不忍心把她栓在自己身边了,“要带她去”,这是卡尔对希律最后的负责了,就当是答应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请求。

这也不是卡尔全部的目的,只是卡尔自己的想法恰好和希律的愿望重合了而已。

奥斯已经决定用自己的行动去弥补自己的错误,已经血战在第一线,用生命来证明自己的价值。那么卡尔呢?他能做到什么吗?

当然能。就像琼斯说的那样,卡尔确实拥有着那种不会引出害虫的天赋,而这种天赋来源于——他自始至终对这幻想黄金国都是抱着毁灭的态度。无论是师傅的遗嘱,还是他自己的想法,他从来都认为幻想黄金国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,甚至一直绝对仇视着这座城。

他会去毁灭幻想黄金国,无论用上什么样的方法都会!而这就是他能够为所有人最好的补偿。卡尔攥紧了拳头,心里如同火焰般燃烧翻腾,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,哪怕只是螳臂当车。

晚风流过废墟间的空隙,在阴暗的角落里,一双赤红的眼睛已经锁定了目标。

卡尔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踏击声,有什么东西在极速靠近!卡尔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转身,一个漆黑的身影飞扑而来,直冲向身后的希律。

卡尔反手抓住希律的手臂向后用力一拉,这个时候已经无法考虑希律会不会摔伤了,她直接向身后倾倒。卡尔本人则借着拖拽的力量向黑影冲去,用整个肉身撞向那未知的袭击者。

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希律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,而卡尔将黑影扑了出去,两个人在碎石嶙峋的地面上滚了几圈,撕打在一起,卡尔用尽全力想要占上风,最终还是被压在地上,肩膀上按着坚硬的爪子。

现在卡尔看清了,那是一只一人高的犬型害虫,身体如钢铁般坚硬,深处无数刀刃般锋利的棱角,将卡尔划的遍体鳞伤,伤口涌出鲜血。它那勉强可以称之为头的部分只有一只长在侧面的眼睛,巨大的口部呲着令人恐惧的獠牙,直直瞄准了卡尔的喉咙。

害虫身上的伤口很多,金色和黑色如斑纹间隔出现,然而即使这样它的力气还是大的惊人,就好比经过了惨烈的斗争得到锻炼一样。

卡尔感到鲜血上涌,身体在濒死时刻极速运转着,产出大量消除疼痛的物质。他用手紧紧握住害虫的口部,害虫也浑身颤抖着,连尾巴都顾不得甩了,集中全身的力量在嘴上来和卡尔角力。

被偷袭了,卡尔早该想到在这种废墟可能会有原本没死的害虫,希律再不远处呼唤着,眼泪已经迸发而出,她却完全做不了什么,她捡起手边的石头。

“住手!跑!快跑!”卡尔的双臂颤抖着,他感到眼前开始模糊,双手似乎要脱力了,他咬着牙,用尽力气嘶喊:“去找村子里的人!”

“砰!”

卡尔双手脱力的瞬间,他看到害虫失去重心般向左侧倒去,发出悲惨的哀嚎后爆发成了黑色的水。

“真是的,跑了这么远啊,这么不听话的根本不能用啊。”从黑色的阴影中走出一个身披破烂斗篷的人,从脸和手臂上可以看出,他似乎全身都缠了绷带。绷带人说话的口音能听出他是个中年人,手上托着一杆火枪。

卡尔终于松了一口气,希律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,不管怎么说已经不会有生命危险了,但是卡尔暂时也没有力气感谢那个救了他的人了,只是那句话……

卡尔刚注意到那句话有些不对劲,那杆火枪的枪口已经盯在了自己的额头上。绷带人一脚踩在卡尔身上,用一种绝对不屑眼神俯视卡尔。

“别动。”这么命令了卡尔和希律,绷带人向远方望去。在这片比较高的地方顺着明亮的夜空能够一直望到那座被毁的村庄,那里还是一片混乱的景象,房屋已经有一半被摧毁,另一端升起着数道烟。

“不能用,是什么意思?你想用它做什么?”卡尔用手抓住绷带人的靴子,但他却不敢用力。

绷带人猛地抽出脚,在卡尔肚子上狠狠踢了一下。剧烈的疼痛让卡尔的身体蜷缩了起来,双手捂着腹部在地上颤抖着,一口胃液从嘴里溢出来,一滴滴落在了地上。

绷带人一脚跨过卡尔,俯下身来从旁边的地上捡起一颗红色的珠子。那是一颗子弹,用曾经的工具铸造成的火枪子弹,他拇指和食指夹着珠子,一边用其他手指从身后的腰包里取出装着火药的盒子,重新给火枪上了弹。

“字面上的意思,没见过养狗的猎人吗?”绷带人平平淡淡地长呼了一口气:“栓起来,驯服,用来找人,仅此而已。”

“你想要利用害虫?”卡尔忍着剧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。

“想要,怎样?”绷带人一脚又踢在刚刚从地上爬起来,还趴在地上的卡尔腰上,这次卡尔整个人侧飞了出去,撞到了石壁上。

“住手!”原本松了一口气的希律发现绷带人根本不算是救星,反而可能是敌人,她冲了上去,扑在了卡尔身上。

“我没兴趣伤害你们,别妨碍我就行了。”绷带人手搭在额头上向远处望去:“那群家伙做的不错嘛,没白给他们指路。”绷带人露出了得意的表情,似乎在说我的努力没有白费。

“你……指路……你知道哪些人……”在希律怀里的卡尔磕磕绊绊地说。

“他们就是打算来这里谋财的,我只是告诉他们那里有个村庄而已。”绷带人转过身来走向卡尔。

希律瑟瑟发抖,她现在知道眼前的人绝对是现在最大的威胁,她想找到什么办法让那个绷带人不再靠近,可是无论是左看还是右看,身旁只有高低不齐的破碎建材,她的双腿已经瘫软,但是心却强迫自己不能放弃,可是……

正是这种矛盾,随着那危险的脚步一点点靠近,一种毒蛇顺着脚跟渐渐爬上脖颈的感觉萦绕在心头,希律的泪水止不住的漏出来,是焦急与恐惧的泪水。

“呃。”希律感觉自己的腰上多了一点压力,卡尔用力把希律抱住,眼神坚定地望向绷带人。泪水不在那么扎眼了,希律感觉到一丝安心,只要卡尔还存在,自己就不会是孤身一人。

“比起那些人,你还真是特别呢,你也不会引出害虫吗?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呢?”绷带人完全俯下身子来,把脸贴的近近的,用手捏住了卡尔的下巴。

卡尔感到一股上挑的力量,他的表情变得厌恶,但是却没有力气去挣脱,只是一直用仇视的眼神盯着他,一句话也不回。

“切。”绷带人站起来,把火枪一甩背在了后背上:“不说也行,我现在要赶去那个村子,祝你们好运。”

“你去那儿做什么?”卡尔忍不住了,他觉得如果让绷带人去了村子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,何况现在这场灾难根本可以说是他造成的。

“去找合适的害虫啊。”绷带人扭过头,虽然被绷带裹住了,但是卡尔依旧能分辨出来,他的表情及其狰狞,看上去充满了野心,就像窥视着猎物的独狼,在暴风雨的夜里露出充血的赤红的双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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